jacklong 发表于 2004-10-16 04:45:35

烟的重量

很久以前就有人测量过烟的重量。他在香烟未抽之前,先用天平仔细称过,在随后的吸烟过程中将烟灰收集起来,和最后的烟蒂一起再称一次。这样,用未抽以前的数据减去烟灰和烟蒂的总和,就是在我们口中云来雾往的以及在我们指间袅袅升腾的烟的重量。     我很欣赏这位仁兄的聪明,更佩服他的异想天开。本来嘛,谁都知道烟雾是无缥缈之物,测量它的重量,就好像听到有谁测量每天呼吸的空气有多重一样,让人觉得不可思议。我们买来一包烟,抽出一支,用手指捏一捏,体会它的密度,凑在鼻下嗅一嗅,感受它的醇香。然后点燃,倾听打火机嗒地一声脆响,和烟丝在燃烧时最轻微的噼噼啵啵声。我们审视烟灰的洁白程度,然后眯起眼睛,体察烟气在体内的游走。身体在紧张之后慢慢放松,后背也已经完全靠在沙发背上了。我们长长地舒一口气,浓浓的烟雾从我们口鼻中喷出,和屋中的空气混合,微微增加了夜的浓度。 上面的过程中,有的都是具体而实在的动作,这是一支香烟所给予我们的具体而实在的感受,至于喷出去的烟便只能算作废气,不再具有意义。我们习于赏玩喷云吐雾的过程,赏玩“云雾”给予人的感官体会,而对于它本身,却总是过于漠视。也许吐烟圈的人会在意它的形状,仅此而已,谁又会关心它的重量呢? 生命中有许多“轻”的东西对我们别具意义。那整烟减去烟灰、烟蒂得来的数据,也许只有几个毫克的些微差距,而香烟带给我们的全部情趣、快意、安慰,乃至烦恼,都维系在这微不足道的几毫克上。这就是生命的奇妙之处:一件事物最具有决定性的部分,往往表现得最不起眼。它隐藏在诸多具体而微的细节中,让我们“纵使相逢应不识”,只有当过程如潮水般漫过之后,意义才像浮出海面的石阶,豁然显现。它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铺展着,直达我们心灵的居所。  我们看到,同学会上,老友们相聚,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烟相让,很快各种牌子的香烟便随意摆满在茶几上。都是红尘中奔劳忙碌的人,有的已经得意,有的依然在努力,相同的是大家都曾经在同一起跑线上,都曾经在一无所有时畅谈过理想。这理想有高有低,有大有小,如同香烟千差万别的档次一样。然而在不断地修正之后,理想终究要以适合自己为唯一标准。这就像成熟的烟民,虽然遍尝过百味,但必有自己固定的牌子,非此莫属。大家看到某人还在抽上学时抽惯的老牌子,嫂夫人也还是同班的初恋情人,都不由得开怀一笑,屋中浓浓的烟雾也在笑声中颤动了。  在这里,烟的重量,实际上就是时间的重量,那个被我们称之为似水年华的东西。     当只有三两个好友对坐谈天时,气氛又更松弛了,就算是早已戴习惯了的面具也可以暂时放下。有位老兄突然哭了,让人始料不及,原来在剪裁精良的西装下面,包裹着一颗早已疲惫不堪的心。压力,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,不会放过现代人的每一寸皮肤,我们只有在最值得信赖并且最无利害关系的人面前,才可以尽情释放一下。这样的人会耐心地听你述说,不会忙不迭地说教、自以为是地讲道理,且绝不会在意你的失态或者把你当成神经病。这样的人会等你说完后,递给你一支烟,说:“想那么多干嘛?来,抽一支!”于是你擦了脸擤了鼻涕,深深地吸一口烟,于是你感到浑身轻松了。这样的人,就叫朋友。     那口烟和你发牢骚时一根接一根抽得满嘴麻辣是一个味吗?肯定不是。烟的重量,这时就是友谊的重量。      有一个女人,在爱一个男人的时候,总是一次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,并排衔着,将两支烟同时点燃,然后,递一支在男人嘴上,自己留一支。在餐馆的时候如此,在酒吧的时候如此,在他们临时建设的小窝里也是如此。女人理所当然地点好烟递过去,男人理所当然地接住抽着。朋友们都很羡慕男人,说他够有福气,男人呵呵一笑,继续侃山,女人嫣然一笑,也不说话,始终默默地。他们相爱了两年,两年来男人抽的每一支烟上,都粘有淡淡的口红残印,他也并不觉得什么。后来他们分手了,别问我为什么,我不知道。只知道男人忽然发现嘴里的烟怎么抽怎么没味,他审视烟蒂,似乎少了点东西,又实在说不个所以然。而远在大洋那头的女人依然一次抽出两只烟,并排衔在嘴上,同时点燃,然后,自己吸一支,另一支架在烟缸上,定定地看它燃烧,并最终化为灰烬。     我听说他们后来都戒烟了,不约而同地戒的,因为他们已经受不了一个人独自抽烟的滋味。烟的重量,此时已变为失恋的重量,实实在在地刺激着人的神经。     和他们不同,有的人更愿意一个人呆着。他们对孤独别有一种理解,不认为那是不好的、是应该避之惟恐不及的。至少,在一定范围内并可以受自己控制的孤独是有宜的,它能有效地隔绝尘世的浮躁,让一个灵魂安静下来,用自己的眼睛观察周遭的人与事,用具有独立判断能力的心灵感知世界。孤独的人往往与烟为伴,吸一支烟,总是从具象操作开始,以抽象体验为终极目的的奇妙过程。飘飘袅袅的烟雾升起来,如丝如缕,似断似连,它们片刻不停地改变着自身的形状,让凝视的人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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